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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收藏家受骗“古月轩”

1999-10-27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康熙、雍正、乾隆官窑珐琅彩瓷器乃国之瑰宝,早已驰名世界。而在清末和民国时代,珐琅彩瓷器给人以神秘感,它有个俗名叫“古月轩”。

光绪二十六年(公元1900年)后,清代官窑瓷器才逐渐流入民间。在此之前,不用说古月轩,就是一般官窑瓷器民间也不准有。民国十年前后,琉璃厂的古玩商在古物陈列所第一次见到官窑珐琅彩。与此同时,延清堂、荣兴祥才搜集到古月轩盘、碗一两件。

清末民初北京著名陶瓷文物收藏家沈吉甫,从光绪二十六年收集到民国二十年,31年的时间,珍藏名贵古瓷千余件,仅有一件乾隆官窑珐琅彩画松竹梅的小梅瓶,因为是红字款,当时认为是件“撂跤货”,够不上真正的古月轩。

“九·一八事变”时,沈吉甫年近古稀,他深怕自己的万贯家财难保,便把北平的全部财产都卖掉,在天津英租界买了幢小楼,隐居下来,钱财存入外国银行,才甚感安全保险。

买到“古月轩”

1932年春天的一个早晨,沈吉甫散步回来吃早点,女仆见他的神态安详,走过来跟他说:“老爷子!我有位同乡拿来件古玩瓷器,请您给看看。您今天精神儿好,给他看看吧!”

女仆双手捧着黄色包袱走进屋来,打开包袱露出锦匣,从锦匣软囊中取出件约28厘米高的珐琅彩蒜头瓶,递给沈吉甫。沈吉甫戴上花镜仔细观看,瓶上画着蝶恋花。两朵怒放、两朵半放、一朵含苞的牡丹;一只蝴蝶向上飞翔,一只蝴蝶俯冲飞向花蕊。牡丹的花瓣层次分明,花间的蝴蝶像活的一样,周围的绿叶茂密似飘动,正、反、侧、斜姿态各异。从画面上看,似是出自“如意馆”供奉之纸绢画稿。珐琅彩这具有特色的彩绘艺术,引起了沈吉甫的兴趣。再看瓷釉,晶莹精致,瓷胎滑腻。后看款识,介乎宋体和楷书“乾隆年制”四字蓝色料款;款外有蓝色二层方格,外粗内细,外方格四角是折角。是乾隆珐琅彩瓷器的款识规格,釉色彩色细腻艳丽无比。

沈吉甫摘下花镜,沉默片刻,问道:“你那本家兄弟从哪里拿来的这件瓶子?”

“这是他们官长的东西,还是成对的,有几对。今天只拿了一件来。队伍快要开拔了,他们的长官看不懂,想求您给鉴定真假。”

沈吉甫看了一件珐琅彩瓶子,勾起了他喜爱官窑瓷器的癖好,他立即说:“你让他们都拿来我看看。”

一个星期过后,坐着汽车来了位军官装束的人,带来一对玉壶春,一对橄榄瓶,请沈吉甫鉴赏。

乾隆官窑珐琅彩玉壶春瓶高约27.5厘米,珐琅彩绘图案为“百花呈瑞”。中间绘牡丹,周围绘菊花、牵牛花等各种花卉,百花齐放,鲜艳异常,细腻而逼真。乾隆宫窑珐琅彩橄榄瓶高约26.5厘米,珐琅彩绘图案为“岁寒三友”松竹梅。大片青翠,微红点缀,别具韵味,配有书法精美的五言诗和胭脂水色“君子”二字的朱文印章,这对橄榄瓶的造型和图案美妙飘逸,诗情画意,耐人寻味,是制瓷工艺与书、诗、画结合的艺术珍品。

沈吉甫欣赏这两对瓷瓶,爱不释手,连声说:“好!好!是古月轩。”军官开口说:“这是我们长官的东西。军人只知打仗,不懂古玩瓷器。我们长官说,沈先生如看好了,请他珍藏。军队开拔带着不方便。”沈吉甫笑了说:“我不收藏古玩了,但见了好东西还爱看。”军官说:“您爱看,东西放在府上,您尽量欣赏。过些日子我们长官来,同您面谈。”

八万元听声“响儿”

这位军官没过五天,带来另一位军官拜会沈吉甫。他们相互寒暄客套一番。沈吉甫问:“你们今天到我这里来,是不是想把三对瓷瓶取走?请转告司令,他让我开了眼,敝人深表谢意。”军官说:“不然,司令不想把这些东西带回太原,更不愿露出风声,引起南京方面的事端。咱们秘密交易,说哪里算哪里。”说来说去,沈吉甫愿出十万元,但要十天后交款。两位军官说:“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令下如山倒。命令一下我们就撤走,恐怕等不了十天。”沈吉甫主动提出:“三天为限。”

军官走后,沈吉甫马上写信,约请北平琉璃厂铭珍斋经理韩敬斋和延清堂的二师兄安溪亭,来津观赏古月轩。这两位是一老一少鉴定官窑瓷器眼力最好的古董商,也是沈吉甫信得过的老朋友。

第五天沈吉甫付过款后,他们二人才来到天津英租界沈吉甫的家。年长的韩敬斋看了这三对珐琅彩瓶,直咂嘴说不出话来,“呵、呵”两声,表示惊讶和疑惑;年轻的安溪亭看完东西只说:“好!好!”看看沈吉甫就不再说什么了。他们俩都看出了是民国初年的仿制品,但不敢直说,怕把沈老气出毛病来。两人哼呵几句开始聊别的,不评论眼前摆着的瓷器,却说起今天天气好。沈吉甫心里也明白了,也就不请他们给这些瓷瓶下结论了,彼此是心照不宣。

朋友走后,沈吉甫取出放大镜,细细观察珐琅彩蒜头瓶。看出这瓶子的胎釉虽然洁白匀净,但不够精细、密度低,釉面有细小棕眼;胎骨薄手头轻,拿起来发飘,胎质不够坚密细腻;彩质不够精细,彩层较厚,彩面光泽欠活,颜色浓而过艳。彩色与绘画联系起来看,笔法呆板,不似纸绢画气,没有多种彩色重叠地反复地皱、擦、点、染的“院画”的绘画特点。看完他将放大镜放下,越寻思火气越大,盛怒之下,“啪嚓”一声,把瓶子摔得粉碎,手拍桌子大声喊仆人:“马上把那个军官给我找来!”

二位军官来了,沈吉甫要求退货。军官说:“您先赔瓶子,我们再退给您钱。”沈吉甫听这话觉得有点讹人,便说:“你退给我钱,我就赔你。”双方争持不下,沈吉甫问:“我得赔你们多少钱?”军官说:“那是其中最好的一件,不止值十万!”沈吉甫说:“这不是退了货,我还得给你们添钱吗?!我这是‘秀才遇上兵,有理讲不清’,我去见你们司令!”“司令早回太原了。就是他在天津您也见不到。这点小事我们弟兄代他办了。有话您跟我们说,在这里或到司令部去都行。”沈吉甫怕惹出娄子,进了天津警备司令部,岂不是进了虎口!?最后军官同意退回二万元,并取走了其它的几件瓷器,沈吉甫花了八万元,只买声“响儿”听。

沈吉甫受讹骗之后,甚觉天津租界地不安全,仆人也不可靠。不久,他返回故里宁波。抗日战火燃起后,他到上海居住,不同古玩商交往。最后老死在沪上。

(选自《古玩谈旧闻》,陈重远著,北京出版社1998年8月出版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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